第37节

陆千辰的手随着思绪渐渐握紧了剑柄，每个骨节都甚是分明。
  很快日子便到了秋末冬初，风愈发地冷了。
  某日，宣仁擎忽然接到了妹妹宣仁蕙所说的要回宣国探亲的信。他还是很高兴的。因为觉得毕竟是兄妹之间的事，他也便没有告知陆千辰等人。
  这日，傍晚时分，宣仁蕙带着贴身宫女阿婉回到了宣国都城，并没有大张旗鼓。宣仁擎叶没有看出有任何异常。一母同胞，远嫁的妹妹初回宣国皇宫，总要好好聚一聚。
  宴席之间，宣仁蕙也频频敬酒给皇兄，宣仁擎一边关切地问着她在萧洛国的日子是怎么样的，一边不停地端起酒杯来喝着。
  很快，宣仁擎便有些醉意了，宣仁蕙却似乎仍然兴致很高。
  贴身大太监莫隐公公因为宣仁擎和宣仁蕙兄妹俩久别相逢，也不敢多言语，只好立在旁侧看着。
  此时，宣仁蕙则转头道：“莫公公，皇兄有些醉了，你去给他那些解酒汤来。”
  “是。”
  莫隐并没有多想，应声径直就出去了。
  可就在莫隐刚走，随着宣仁蕙一声口哨声音，从四面暗影处匆匆进来几个看似太监打扮的人，和宣国后宫太监别无二致。
  宣仁蕙给他们递了眼色，他们纷纷将御书房的门窗关地死死地，之后又将宣仁擎扶到了榻上躺好，并给他熏了迷香。宣仁擎本来就醉了，这下更迷昏过去了。
  宣仁蕙悄声道：“你们让之前潜伏的人开始行动。见到皇后和睿旭皇子直接格杀勿论。去吧。再派一个人告知七王爷，我们萧洛国的军队已经到达边境集合，让他的人尽快开始杀灭宣国重要军队，里应外合。”
  “是。”
  众人皆听候宣仁蕙的命令，匆匆各自去了。
  宣仁蕙则冷笑着回眸望着榻上正昏迷中的宣仁擎，“皇兄，你可别怪我狠。都怪你只为了皇家颜面和宣国的利益坚持将我嫁给萧洛国的王子萧傲。我不喜欢他，我也不习惯那里的日子。我喜欢呆在宣国，我永远都是宣国公主。谁挡了我的路了，谁就要死。那么我就只好当上宣国的皇帝，主宰一切。宣国公主只有我一个，颜若锦她不配做宣国的公主！她休想抢走我的一切！”
  原来，远嫁到萧洛国的宣仁蕙一直都是万般不甘心。她所留在宣国的暗探数次刺杀颜若锦。她得不到陆千辰，她也绝对不允许任何其他女子得到他。首当其冲的便是颜若锦，因为陆千辰一直放不下他的这位前妻。一直想颜若锦重归于好，破镜重圆。
  后来，最让宣仁蕙崩溃的是她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她并不是宣国的公主，她只是一个曾经宫女的女儿。
  让宣仁蕙得知这个秘密的便是萧洛国后宫的一个嬷嬷。
  这个嬷嬷不是别人，正是那个芷芹的姐姐阿印的邻居柳昭。
  当年，芷芹的姐姐阿印死后，她的女儿刚刚出生两日。芷芹按照计划让柳昭将姐姐的女儿抱到宫门口，她抱了进去，又将真公主抱了出来给了柳昭。当柳昭提出衣裳怎么更换之时，芷芹便谎称是皇后娘娘所赐。
  当时夜色很晚了，柳昭也没有多想，便将那个孩子抱回了自己的家里。因为阿印的丈夫不在家。
  柳昭在孩子哭闹之时，便开始给孩子一些米汤喝，这时趁着油灯的光亮，她仔细打量着那个孩子总是觉得和之前不一样了。想起之前戏文中的很多情景，她便开始担心了。就在翌日芷芹出宫接走了那个孩子之后，柳昭便就搬家了，想着远离是非。她一直搬家，直到去了萧洛国，她才沉下心来。谁知道，她在萧洛国后宫做宫女一做就很多年，直到宣仁蕙嫁了过去。她一看宣仁蕙的样貌，和之前的阿印长得特别像，她的心中更有数了，当年皇后娘娘的小公主的的确确被芷芹给更换了。如今的宣国公主宣仁蕙应该就是阿印的亲生女儿。本来柳昭不想说什么实情，但恰逢她病了，病得很重，她便想着在临死之前将真相告知宣仁蕙，让她祭奠她娘，还让她知道她在这个世上还有一个亲人就是芷芹，是她的小姨。
  可想而知，宣仁蕙得知这一切的心情。本来远嫁到萧洛国，就让她很不爽了。再加上如今的真相，她觉得有种一败涂地之感。她明明就是宣国的公主，她从小到大就是锦衣华服钗戴摇曳的宣国公主，她不想接受她只是个宫女的女儿。那陆千辰岂不是更不会高看她一眼，她不想这种事发生。她要阻止所有一切破坏她是宣国公主之事发生。她要控制一切。
  柳昭说完这些秘密之后，也安心死去了。
  而从柳昭死后的那日，宣仁蕙便就不是以前的宣仁蕙了。她偷偷谋划一切，并在萧洛国培养她自己的势力。然后暗中和宣国的七王爷相勾结，还说助七王爷夺得皇位。但她自始至终都没有告知七王爷宣仁宇她的真实身世，只是告知他她很不满皇兄为了皇家颜面为了宣利益坚持将她嫁给了萧洛国的王子萧傲。
  七王爷宣仁宇当然欣然同意这种合作。在他心里，宣仁蕙这终归是个女子，她的心思很窄，只想达到她的一点报复皇兄宣仁擎的想法而已。殊不知在宣仁蕙心里，她想控制宣国一切。
  就这样，宣仁蕙和宣仁宇里应外合，很快攻占了皇宫。
  事发突然，几乎在一个时辰之内宣国就变天了。整个皇宫本就对公主宣仁蕙不设防，谁都没有想到宣仁蕙公主会造反。想到谁都不会想到是她。所有的皇宫之内的人都对宣仁蕙毫无任何防备。
  皇后顾念薇就在夜里的那场动乱之中被刺伤昏迷，奄奄一息。幸亏她在听到宫门异响之时，让贴身宫女春蓉趁乱先将皇子睿旭百转迂回终于弄出了宫了。
  等到春蓉带着睿旭逃出宫去想要去将军府找顾熙然之时，却发现将军府也被七王爷的人占领了，顾熙然不知去向。
  怎么办，怎么办？
  她还能将小皇子托付给谁？
  美食院？对，颜若锦。顾将军喜欢颜若锦，颜若锦一直当顾将军是朋友，她一定会帮忙藏起小皇子的。况且，颜若锦只是个平民不会引起叛军的注意。
  于是，春蓉便带着睿旭冲到了美食院里。
  当颜若锦得知宫里所发生的一切时，震惊不已，难以置信。
  宣仁蕙造反了？怎么会？当今皇上可是她的皇兄啊。再说了，她不是嫁给了萧国的王子萧傲了吗？她怎么想的？怎么会突然趁着回国探亲的时机造反呢？还和七王爷联手？天哪。
  此时街上已经开始渐渐有些混乱了。
  不好，看来，宣国真的要变天了。
  颜若锦吩咐美食院里的所有人开始做好歇业的准备。
  “大家都拿好自己的钱和细软，从后院溜回你们的住处去。等我的通知。我不通知你们，你们就一直乖乖呆在家里，都不要回到美食院里来。”
  “是，老板娘。”
  众人领命纷纷各自快速收拾好从美食院的后院小门出溜回了他们的住处。
  而颜若锦则带着春蓉和小皇子睿旭坐着马车赶回了家里。
  忽然想到宣仁蕙与她有过节，她还知道她的住处，这里并不安全。于是，颜若锦便收拾好银票和钱粮带着春蓉和小皇子睿旭坐着马车想冲出都城去。
  等到他们赶到都城门边，却发现都城门已经被叛军占领，看来宣仁蕙和七王爷宣仁宇谋划已久。
  没办法，颜若锦只要带着春蓉和小皇子睿旭找到了一处僻静的民宅住下来了。
  此时的顾熙然早就奋战在一线了。叛军早已攻占都城的多处地方，还有些人打不过便就投降了。都城危在旦夕。
  陆千辰听闻这个震惊消息之时，还是偷跑出宫的莫隐公公上起步接下气地感到了陆府告知的陆千辰。
  陆千辰从知道颜若锦真实身世那一刻起，就断定颜若锦定会迎来血雨腥风的日子。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宣仁蕙竟在萧洛国之时便就谋划好了一切。竟然首先从她的皇兄宣仁擎下手了，首当其冲竟联合七王爷攻占皇宫。
  这宣仁蕙够狠，够决绝。
  陆千辰命枢密院众人即刻奋战反击叛军。
  他则急忙奔去美食院去找颜若锦，却见美食院已经关了门，看来，颜若锦已经知道宣仁蕙和七王爷造反之事。
  陆千辰又赶到了颜若锦的家里，也没有找到她。却见屋子里被收拾的地方，便断定颜若锦这是拿着钱和细软出逃了。
  她究竟逃去了哪里呢。有没有危险？
  此时，颜若锦听着这处民宅所在之处有叛军的声音越来越近了，于是，她便带着春蓉和小皇子睿旭偷偷又从后门跑了。
  她们来到了一处简陋的房子，里面有个老妇人正和一个年轻女子在捡着豆子。
  见到了颜若锦，她细细打量了下，便叫道：“是美食院的老板娘。”
  颜若锦也便认出了这正是之前在她美食院买东西，还多次询问她衣领上的那朵牡丹花的那个老妇人。
  老妇人将她们领进屋里，问道：“你们为何到这里，有什么事？”
  颜若锦悄声道：“大娘你不知道吗？宣国公主宣仁蕙造反了。”
  第42章 骤变
  老妇人顿时惊得眼前一阵眩晕差点栽倒在地。
  颜若锦急忙将她扶住了, 慢慢搀着她坐到了凳子上，“大娘，您没事吧？”
  老妇人瞅着颜若锦, 双眼满是泪水, 长叹了一声：“公主，你不要杀她, 不要杀她！全是我的错, 全是我的错！”
  “公主？大娘，你叫错人了吧？我是美食院的老板娘，我不是什么公主啊。”
  颜若锦觉得这位老妇人定然是刚才吓地有些神志不清了吧。
  老妇人却看起来甚是着急地噗通一声跪倒在颜若锦面前，大哭起来：“你才是宣国的真正的公主！宣仁蕙她……她不是。”
  “啊？！”
  颜若锦的震惊程度无异于她刚穿过来之时。怎么回事？这老夫人就为何突然这么说？而且，看她的样子分明不像是胡编乱造啊。
  身边的春蓉也完全惊吓到了。微张着嘴巴, 想说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大娘, 你有什么话起来坐着说吧。你这个年纪了，不能在地上会着凉的。”
  说着, 颜若锦就要将那老妇人重新搀扶起来。
  可那老妇人却说什么也不起来, 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泪，便断续地将那日说给陆千辰的往事全都一股脑地告诉了颜若锦。
  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颜若锦一时之间难以置信。
  怎么会是这样？她才是宣国的真正公主？她的父母是先皇和先皇后？如今的皇上宣仁擎便是她的亲哥哥？
  这……这也太……
  眼前的这位老妇人刚才说她叫芷芹。是曾在先皇后身边伺候的宫女。她刚说的那些话看样子也不像是假的。
  春蓉此时小声道：“好似听闻当年先皇后身边的宫女有个叫芷芹的，没错。后来到了出宫的岁数便出宫了。还有个叫阿印的, 比芷芹先出宫了。”
  颜若锦心想：看起来这件事是真的了。
  春蓉则有些不太适应, “颜若锦……你……真的是公主吗？天哪，那……那岂不是我要给你……奴婢要给你行礼？”
  颜若锦更不适应了, 直摆手：“如今都城一片混乱，还讲这些做什么，我们都能好好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事。”
  春蓉悄声道：“那就……那个……公主，我这下最放心的便是小皇子睿旭了。你若是真是公主的话，睿旭便是你的亲侄子, 你不会不管他的，对吗？那我……奴婢也就不辜负皇后娘娘的嘱托了。万幸啊万幸。”
  颜若锦轻轻拉过睿旭的手，缓缓俯身下去，安抚道：“从今以后，姑姑会保护你的。你不要担心。”
  睿旭似乎似懂非懂地道：“……姑姑。之前我吃的那些美食他们说都是从你的美食院里买来的。真的很好吃。我想一直吃你做的那些美食，好不好。”
  小孩子果然还是小孩子。
  颜若锦忽觉有些心酸，她不知道宣国能否挺过这次大难，他们这些人是否能安然无恙，而孩子的心里永远都是最单纯的。
  “睿旭放心，等着这一阵子不好的事情过去了，姑姑每日都给你做好吃的。好不好？”
  “好的。姑姑，我会听你的话的。我不会乱跑的。”
  睿旭睁着懵懂的大眼睛极其认真的回答道。
  颜若锦轻轻摸了摸睿旭的头，欣慰的点了点头。
  春蓉在旁侧感动地落泪了。
  芷芹又把着颜若锦的胳膊，祈求道：“公主，全都是我的错，你不要杀仁蕙。你一定要答应我。我死不足惜，求求你公主不要杀仁蕙。”
  颜若锦此时此刻真是不知道该以怎样的心情来对待眼前的芷芹。
  她看起来年纪大了，满脸皆是愁容，想来这辈子她一定是每日被这种内疚自责之心所折磨，每夜也定是辗转难眠，不得安宁。这种的良心的谴责对她也许是最大的惩罚吧。杀了她又能改变什么？若说是恨，也是有的。当然了，她当初听信张贵妃的谗言，误会了先皇后，做出了一系列的错事，改变了她和宣仁蕙的人生。
  颜若锦想了想，郑重道：“芷芹，无论如何我还是谢谢你选择告知我真相。只是如今的情形时是宣仁蕙和七王爷宣仁宇狼狈为奸造反，还带来了萧洛国的兵丁，这种叛国行径不能原谅。我决定不了她的生死，首先我要能先在她的暴行下活下来再说。之后，她的生死全在她自己的手里。她先前是没有错，但从今日之后，她的错全是她自己的选择。”